第十一场 与母诀别时 间 接上场之翌日地点 焦家 [ 房内案几上放着一架箜篌，仲卿睹物思人而深情抚摸，来回踱步。焦仲卿 （唱）人去楼空死气沉，鸾翔凤集待何时？ 人面桃花隔银河，长相厮守不容辞。 箜篌静寂声犹在，音容笑貌藏心底。 天要下雨妻逼嫁，十万火急破樊篱。 [ 仲卿边唱边走到院里，见慧兰在风中摇摆，把它搬进正堂。焦仲卿 （唱）兰生庭院受风寒，移入堂中遗淡香。 缕缕芳馨除秽气，条条细叶斗严霜。 泥根瘦瘠冬来早，质性坚贞遍地凉。欲普贤德共天下，春秋美好著乐章。（对着一盆慧兰，独白）慧兰啊，慧兰！你熬过了秋霜的折磨，怎能躲得过冰雪的冷冻？ 花谢叶残，而你不能凋零啊！你就是我的兰芝，凝聚着我的爱，象征着我的生命！很想等到春暖看你花开。 可是，孔雀就要飞走了，也许永远回不来了。刘月英 （手里提着绣花篮子上）哥哥，传说嫂嫂要嫁给太守之子是不是真的？焦仲卿 是有这回事。刘月英 嫂嫂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过，要是真的，你也不要恨她，毕竟是我家先负了她的。 我们应该祝福她，是吗？哥。焦仲卿 她不会的！焦月英 你见过她了？焦仲卿 嗯！刘月英 哥哥，你真有眼光！有一个愿意为你守候的嫂嫂，我好开心！焦仲卿 你今后也要像你嫂嫂那样有风采啊，好妹妹。焦月英 嗯，一定！焦仲卿（语重心长）哥哥不在家，你要多听妈的话，尊重老人是必须的。焦月英 嗯！焦仲卿 还有，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哥哥希望你将来有个能一辈子爱你疼你的好男人。焦月英 哥！你今天怎么啦？这么啰嗦！我到村东和姐妹们一起绣花了。（下） [ 焦仲卿望着妹妹的背影，然后转身去见焦母。焦仲卿拜见母亲！焦八叉 兰芝的事，我晓得了！这回你死心了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谁晓得她是生不出呢还是不愿生，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了云梯速度飞快！焦仲卿母亲，你到现在还要说她的不是，她可是被你赶走的！焦八叉 快做人家的新娘了，你还护着她，真没出息！焦仲卿 你真叫我无话可说！母亲。焦八叉 （手拍桌子）放肆！岂敢无礼。焦仲卿（扑通跪下）我受不了了，请母亲放了我吧！焦八叉 起来！放了你？你要怎么样？焦仲卿 既然你容纳不下，让我带兰芝远走高飞！焦八叉 好啊，不孝子！我苦了一辈子，你就这么报答我？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暴跳如雷）天哪！焦仲卿 （唱）我也想乌鸦反哺养母亲，羊羔跪乳尽孝心。 可是你凶神恶煞病膏肓，刁钻泼辣扎了根。 你不该看轻兰芝出身低，偏是寒门席上珍。 你不该欺侮兰芝无礼仪，偏是典范红云鬓。 你不该驱逐兰芝无生育，或许尚未到时辰！平时我在衙门里，每月一次算不准。 你把兰芝尽摧残，女子过劳不怀孕！ 孤行一意定头虎，你说这是谁作孽？！焦八叉 （唱）别人骂我雌老虎，你也对我不恭敬。你的脑子少根筋，家无脊梁怎么行？ 从来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红颜祸水害人精。 分明是哗众取宠出风头，狐狸抢了王母镜。 如果不层层高压锁定她，怕到墙外开红杏！焦仲卿 （唱）兰芝与我有盟约，绝对出乎你想象。 我要带她出牢笼，从此逃离这火炕。焦八叉（痴呆似的）你疯啦？你要去哪里？难道你的乌纱都不要啦？ 她今天就要做太守家的媳妇了，你玩命啊！？焦仲卿（充满信心地） 昨晚我跟兰芝结下了生死盟。焦八叉 恐怕是缓兵之计！若是真的，官家会放过你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焦仲卿 （唱）树丫摇曳不经风，逼上梁山无止境。 你听门外呼啸吹，你看寒枝无情摧。如若遭不测，就当儿沉睡。令母送黑发，勿复太伤悲。 儿魂已上弦，随时可起飞！
焦八叉 （涕零泪落）儿啊！不可以啊！ （唱）阿母本是童养媳，大户人家田千亩。婆婆自然瞧不起，总是想法来折磨。 我是势单力薄受欺凌，呵斥打骂狗不如。但是我绝非一盏省油灯，拳打脚踢来应付。 婆婆她欺软怕硬无奈何，见我感冒退三步。 后来是四邻八里都知晓，见我买帐让开路。 你们弟兄有三人，一大一小早归冥。 剩下你们兄妹俩，不会巴结去逢迎。 自从你娶兰芝后，心无旁鹜太用情。 无所事事废学业，轻易断送好前程。 别怪我顽固专横有心计，百般挑剔对人凶。 我也是望子成龙苦母心，期待焦家重振兴。焦仲卿 （唱）你何不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怎能把旧恨报在媳妇身上？我不想网中游鱼度时光，只想要自由自在去翱翔！焦八叉 （唱）阿母有过失，后悔来不及。 汝乃大家子，仕宦会升职。 切勿为妇死，情亦无所值！ 河东有罗敷，窈窕艳城池； 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焦仲卿 （唱）罗敷有所爱，为人极正派。 与兰芝结拜，与吾亦合拍。 惟兰芝是妻，无她人可代。 洁净如皑雪，连绵若龙脉。 愿得一人心，天地一洞开。 （白）母亲，儿不孝，就此告辞！（下） [ 外面已下起鹅毛大雪，焦仲卿走出，身后传来焦母的呼叫声： “儿哪，快回来！我答应你们回家！” [ 这时，焦月英疾步奔回。焦月英 哥！不好了！刚才听到从镇上回来的人说，嫂嫂投水自尽了！焦仲卿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焦月英 嫂嫂投水自尽了！焦仲卿（呆呆的、傻傻的）兰芝她……死了？！（急忙跃马狂奔而去） [ 全体下。切光。
第十二场 哭灵殉情时间与上场同日之傍晚地 点 刘家山半月塘边 [ 大雪纷飞。枯死的梧桐树。兰芝的坟墓。枇杷树开满了白花，在风中摇曳。焦仲卿上。焦仲卿兰芝，兰芝！仲卿来了，是仲卿接你来了！娘子，等等我！娘子，你在哪里呀？！天哪！ （唱）不见兰芝熟悉影，我的泪水如泉涌。 只见眼前一坟茔，所有视线皆朦胧。 这真是祸从天降无处逃，末日来临要人命。使得我肝肠寸断一样痛，撕心裂肺一样疼。 冰雪透骨人欲绝，生离死别最悲恸。奄奄一息浩然气，声声呼唤震苍冥。 犹记得童趣无限小时候，青梅竹马追蜻蜓。互帮互学对楹联，问寒问暖盼星星。 难忘那碧玉年华架虹桥，爱的种子始发萌。 庙前丘墩巧相会，一对孔雀悄飞行。 我求得母亲同意请大媒，循规蹈矩大事成。 欢天喜地闹洞房，结发夫妻鸳鸯情。新婚后兰芝成了好媳妇，三从四德毕躬行。 手脚勤快一把抓，专心纺绩家业兴。 拿得起来放得下，行得稳来立得正。动静有法懂分寸，恭俭节约细权衡。 待人接物善应付，文雅大方又从容。温柔体贴爱仲卿，劝谏委婉性贞静。 对待婆婆有度量，逆来顺受最孝敬。 赢得小姑崇拜你，紧跟嫂嫂情意浓。 本可以欢欢乐乐过光阴，天长地久共始终。 可是婆婆对你不称心，看不入眼使蛮劲。 婆婆要我休了你，狠狠一棍当头顶。 金玉良缘被拆散，还要相守一世梦。三年来你在焦家吃尽苦，任劳任怨不吭声。 我知道你是忍辱顾大局，度日如年装轻松。 本以为让你回到娘家去，安安稳稳解解惊； 谁料到好女自有千家求，身不由己掉陷阱。 我闻讯连夜赶到刘家门，还要错怪来讥讽。 事体原委搞清楚，双双立下生死盟。我立马回到家中去，恳求母亲又无用。我干脆横下一条心，想带兰芝共浮萍。 临走时动了母亲心，可惜只差一秒钟。 山穷水尽绝望时，便是娇妻凄惨景。 我已经永远失去好时光，兰芝你义无返顾了影踪。 一纸休书害了你，桃李年华丧了命！ （独白）天哪！兰芝，你醒醒啊？仲卿就在你身边，和你相聚来了。 （唱）贤妻啊为何你走得匆忙，丢我而去让我疯？ 忍耐度过了秋天，难道还怕这残冬？ 冬天过了是春天，将是一片的葱茏。 可惜你等不到桃红柳绿，急着去寻找那一片幽冥。 但是你视死如归，摆脱了痛苦阴影。 香消玉殒佳人绝，美眷幽魂已升空。 破境无法再重圆，不渝三载夫妻情。 心心相印共日月，生同罗帐死同冢。 既然无法再挽留，就让我为你送行。 走就走吧莫回头，登上那天庭圣境。 我为你黄泉路上烧纸钱，花开彼岸会相逢。 我为你奈何桥上唱情歌，哀怨婉转可动听？ 我能死在你身旁，幸福满足不枉生。 快快前行莫停留，紧紧跟上一阵风。 天堂之门为我们而敞开，九泉之下有我们的笑声。 你看那枇杷树枝叶茂盛，犹如仙女而娉婷。 寒冬开花迎雾雪，白净芳香来相送。 待到阳春结硕果，满树金丸琵琶形。 一曲箜篌再弹起，孔雀双飞大地红。 [ 焦仲卿丢掉乌纱，脱下朝服撕成长条，走到梧桐树下。焦仲卿昔日兰芝种梧桐，喜鹊高唱凤凰栖。而今梧桐已枯萎，乌鸦啼叫人归西。 半月湖畔静幽幽，断魂时刻泪滴滴。有你有我同生死，水木年华共此时。 [ 合唱歌词 撕碎朝服变绳子，树上系天地。 连环套中伸脖子，自挂东南枝。 [ 切光。尾 声
[ 合葬之坟墓。背景与序幕同。木鱼声声。一对孔雀在皖河两岸徘徊飞旋，久久不愿离去。 [ 焦八叉已削发为尼，坐在垂柳下合掌祈祷，香烛祭奠。 [ 歌声唱调高亢缥缈，旋律悠远空旷。歌词《孔雀东南飞》之四：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不忘生死盟，永远是一对。 难越天柱山，只能东南飞。 双双花落去，殉义千古美。 生结连理枝，死亦比翼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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