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八叉 （唱）事在档口安之若素，心里虽急不答应。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秤砣轻重会失衡。 儿子走在媒妁前面，不顾罗敷迷妖精。 聘请庙祝引出刘氏，待我仔细来探明。 [ 老尼姑上。老尼姑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光临，失迎，失迎！焦八叉 （上前附耳）我托的事忘了没有啊？老尼姑 （低声）哪敢忘呢，贫道去请她们，不会不来的，你们耐心的等着吧。焦八叉那好！老尼姑 施主有何吩咐，请尽管说。焦八叉 你忙去吧，有好事不会忘记你的。老尼姑 那请自便。阿弥陀佛！（下） [ 焦仲卿与其母下。 [ 刘兰芝偕其母上。刘 母 （唱）法事频繁香火旺，信徒会聚尼姑忙。 经师诵经锣鼓喧，赫赫声势震三江。 昨日尼姑捎口信，不会错过必到场。求神拜佛给好运，祈福子女求吉祥。刘兰芝 （唱）家离庵庙仅二里，跟着阿母看道场。 姑娘大了约束多，蹑手蹑脚怕张扬。 上次别过仲卿后，不见媒婆到高堂。 春花吐蕊含羞涩，小鸟展翅欲飞翔。（白）阿母，我们来迟了，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不知站到哪儿去？ 刘 母 兰芝，我们先去见老尼姑。 [ 老尼姑上。老尼姑 阿弥陀佛！长者常来，今天人多，贫道为你们留了坐位。请随我来！刘 母 谢谢庙祝！老尼姑 （对坐在前面的两位下人）你们两个现在做事去。（对刘氏母女）你们两位请坐。刘兰芝 谢谢庙祝！老尼姑 阿弥陀佛！（下）刘 母 是不是西天出太阳了？刘兰芝 我怎么知道？阿母。 [ 焦仲卿与其母上。焦仲卿 （唱）活像信教徒，挤在人群中。 眼睛直勾勾，表面装虔诚。 偷偷看兰芝，浑身热腾腾。 灵魂飞天外，痴呆一书生。焦八叉 （唱）看他失态样，真叫我担忧。 别人暗哂笑，面子也难留。让我眯眼瞧，冷汗头上流。 固然不得了，娉婷一嗲妞。焦仲卿 （唱）金乌当头照，炫我一双眸。 刘氏有好女，兰芝我好逑。 堕马髻偏垂，碧玉簪妍尤。 侧脸笑微微，耳珠坠悠悠。焦八叉 （唱）乌云当头罩，惹我头脑伤。 刘氏有妖女，色相太昭彰。 须眉盯徘徊，巾帼露羡光。 总角舞淘气，白首眉飞扬。 （白）不能让他再看下去了！（咳嗽一声，拉仲卿的手臂）跟我来！焦仲卿 （跟其母至场边）母亲！果然不错吧，这回你该满意了？焦八叉 果然名不虚传，出乎我意料！焦仲卿 （惊喜）母亲你同意啦？焦八叉 良女多的是，为何看中她？焦仲卿 （唱）从小相识做游戏，知书达理有情义。 万绿丛中一枝花，天上人间一佳丽！焦八叉（唱）自古红颜多祸水，惹是生非少如意。 百般无用一花瓶，磕来碰去一泡气！焦仲卿 （唱）兰芝贤惠又文雅，没有相处你怎知？ 哪有嫌弃媳妇美？母亲脑子有问题！焦八叉（唱）不听母言亏眼前，见了粉黛你头低。 舞象之年尚嫌早，尽瘁府事攀云梯！焦仲卿 （唱）花开一季已及笄，若不及时后悔迟。 她家贫穷志不穷，我家何以秀南枝？焦八叉 此事以后再说，先跟我回去！焦仲卿 你不答应，儿不跟你回去。请母亲三思！焦八叉 应该三思的是你，婚姻没有后悔药！我走了！（下）焦仲卿 （唱）好事我不顺，家母老脑筋。 当头一盆水，无情凉我身。 白驹跑得快，日昃急死人。 流连佳人前，犹如临天门。 [ 兰芝看见仲卿，投去会意的目光，矜持一会起身。这时庙祝宣布：“道场结束”，众人下。 [ 仲卿依依不舍又急不可耐、怕兰芝离去。刘兰芝阿母，我去河边洗一下丝巾，你先回去吧。刘 母 好，快去快回。（下）刘兰芝 （唱）看他老实相，一副憨厚神。 似乎有话讲，引我离人群。含羞朝前走，借口汏丝巾。 有话难启齿，止步在丘墩。 [ 葱翠之丘墩，枝丫密布、花色繁多。焦仲卿 （唱）兰芝羞答答，莲步扫风尘。 绮缋为上襦，黄绢为下裙。 濒濒她回眸，彳亍我紧跟。 喉咙蚂蚁爬，心头小鹿奔。 （白）兰芝！见你好不容易啊。刘兰芝 现在不就在你的身边了？（低头）焦仲卿（走近至面对面）兰芝，我好想你！刘兰芝（望着仲卿含笑）想我？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焦仲卿 我试图说服母亲托人提亲，可她说不认识你。所以，今天借机求母亲来看过你了。 刘兰芝 还是不同意？焦仲卿 你怎么知道的？刘兰芝 同意的话，应该是媒人先行的。焦仲卿（握住兰芝的手）兰芝，你别不高兴，我会慢慢感动母亲的。刘兰芝 没有不高兴啊，也许你母亲不了解我。不过，没有长辈的祝福，难以幸福。焦仲卿 会幸福的，兰芝。我是家中的独苗，结婚后只有一个媳妇，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刘兰芝 有你这几句话，我已经很开心了。（低头在仲卿的胸前）焦仲卿 兰芝，你真好！ （唱）景色独秀小丘墩，枝繁叶茂蕴风情。 蒲苇羽穗呈圆锥，宛如孔雀在开屏。 五彩缤纷多绚丽，成双成对共向荣。 白玉指环来相赠，礼物虽小情意浓。刘兰芝 （唱）一双小手颤巍巍，接过指环珠泪流。 一方丝巾平展展，包起指环几多层。 磐石坚硬不变色，面对苍穹共始终。 爱人情意我领受，好好珍藏在心中。焦仲卿 （唱）四目相视手相握，兰芝可知我歉意？ 让你等了这么久，不知何日是佳期！刘兰芝 （唱）心心相印意融融，天长地久我等你。走过岁月才知真，管他何日是佳期！焦仲卿 （唱）缺憾以后会补偿，以求良心之平衡。刘兰芝 （唱）人间真情最贵重，你拿什么来平衡？焦仲卿 （唱）何以致安慰？玉手双腕钏。 丝袖薄蝉羽，难掩光灿灿。刘兰芝 （唱）双手戴腕钏，怎么能干活？ 一双勤劳手，喜欢去忙碌。焦仲卿 （唱）何以送赤诚？佳人绾臂金。 区区有价物，未抵此情深。刘兰芝 （唱）臂上缠金环，不作也梦圆？ 睡也不方便，感觉不习惯。焦仲卿 （唱）何以谢鸿恩？美玉缀罗缨。拳拳表心仪，昭昭无止境。刘兰芝 （唱）待到结婚时，罗缨系腰间。以示有所属，情结千百年。 摘下碧玉簪，赠君结良缘。 奉献一瓣心，化作并蒂莲。焦仲卿 （唱）收下碧玉簪，珍藏在心间。 时时想着你，仿佛在身边。 待到芙蓉开，麒麟送婵娟。 做对比翼鸟，孔雀飞上天。 [ 全体下。切光。第五场 夫妻对歌时间 三年后的夏天傍晚地 点 鸳鸯桥（即兰芝桥、相公桥）[ 夕阳残照，落霞孤鹜。兰芝上。刘兰芝 （唱）出家门，空气新，南风凉爽近黄昏。 海阔天空驱烦闷，细水长流振精神。 小桥边，迎官人，马蹄声声隐约闻。 郎君有志求上进，无奈衙门浊流浑。 谅丈夫，做知音，甘为玉碎一张琴。 彼此照应互慰问，两头怨气散灰尘。 新婚来，已三春，逆来顺受暗泪噙。 一天一天更难忍，人前人后不留痕。 [ 马蹄声渐近，焦仲卿上。焦仲卿 （唱）回家路，每月走，颠颠簸簸到桥头。 天大地大一青松，云淡风轻小绿洲。见兰芝，桥边侯，低头掩饰其忧愁。 娘子有才好人品，无奈家母太抠搜。平日事，瞒住口，等到我知已难收。 我做府史受刁难，她做媳妇气难透。痴心人，伴左右，无怨无悔献温柔。 一日一日更坚定，相亲相爱天地悠。 （白）兰芝！（丢开马缰绳，伸出双手）刘兰芝 （扑向仲卿）官人！焦仲卿 又受母亲欺负了？刘兰芝 （抬起头）没有。焦仲卿 骗谁？你可以擦去脸上的泪痕，但你藏不住心里的伤痕。刘兰芝 （不自然的露出一丝笑意）我没事！焦仲卿 真的没有？过去我回家时，你总在忙这忙那；偶尔有空出来接我，也没有这么早的。刘兰芝 今天小姑帮我说话和她拌嘴了几句，婆婆就迁怒于我，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就来这儿等你一起回家了。焦仲卿 幸亏你跑得快，不然，气头上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刘兰芝 谢谢郎君理解我，只是难为小姑了。多好的姑娘，聪敏能干、活泼机灵，我很喜欢她。焦仲卿 亏得你带她教她，她有一个好嫂嫂，能不学好吗？刘兰芝 这是应该的！是小姑明理好学。焦仲卿 母亲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想开点，我用一生的情还你。刘兰芝 （唱）莫怪婆婆脾气坏，做个寡妇不容易。 只因媳妇不怀孕，惹她经常生我气。焦仲卿 （唱）生男育女有迟早，水到渠成总有时。青红皂白她不问，以此压人没道理。刘兰芝 （唱）相公不要太在意，干好府吏是大事。 家里有我在致业，争取婆媳好关系。 焦仲卿 一定不负兰芝一片心！（兜里掏出一尊玉雕）你看这是什么？刘兰芝 麒麟送子！焦仲卿 （唱）麒麟吐书生孔子，天降祥瑞久不衰。 抱之庭院转一圈，麒麟准会送子来！刘兰芝 但愿如此！焦仲卿好，兰芝！难得自由，现在也不晚，我们在这里打浑取乐！ （唱）小鸟归巢喳喳叫，夏虫唱晚吱吱鸣。缓步来到小桥上，天籁之音竖耳听。刘兰芝 （唱）江湖纵横暧昧昧，天地经纬网恢恢。 进退自如随机变，什么生灵能倒飞？焦仲卿（唱）妍美精致小蜂鸟，轻盈迅疾能倒飞。漂洋过海红蜻蜓，随心所欲能倒飞。刘兰芝 （唱）大千世界真奇妙，各显神通逞其能。 什么飞虫叫声响？什么飞虫最动听？焦仲卿 （唱）游泳飞翔食藻类，水上划蝽叫声响。激昂响亮为求偶，树上蝉鸣最悠扬。刘兰芝 （唱）花花草草皆芬芳，个人品味不一样。 各取己好无标准，究竟何花第一香？焦仲卿 （唱）清醇怡人熏肺腑，甘甜回味润舌尖。 卉苑奇葩真君子，天下兰花第一香。 九土八荒竟芳菲，一年四季开不完。爱情之花最美丽，唯有兰芝最馨香！刘兰芝 你调皮得好可爱，我好开心！焦仲卿 兰芝！谢谢你为小妹教会了四种本领。 （唱）蓝天明净飘素练，云霓羽毛披双肩。 首垂流苏弹婉转，案备香笺识江山。刘兰芝 （唱）掌握技能织素绢，学会手艺裁衣冠。 粉黛娥眉箜篌弹，名门望族诗书传。 小妹勤奋有天赋，姑嫂相处很投缘。焦仲卿兰芝！我有四个愿望。刘兰芝 哪四个愿望？焦仲卿 （唱）一期望蛇无毒液牛无角，二盼望秋致善果春育苗。 三热望一花结出参一对，四远望百年之后共九霄。刘兰芝 （唱）愿大小仕官厚德立身济苍民，愿老少家人和乐融融敬如宾。愿妻子兰芝生出一对龙凤胎，愿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上昆仑。焦仲卿 （唱）你我站在小桥上，彩霞辉映微波漾。 倒影一双鳞光闪，就像那鸳鸯合欢水中央。刘兰芝 (唱) 焦郎真情月明朗，良言温润我肝肠。 四时茂盛人相伴，且看那兰草为你永芬芳。焦仲卿 （唱）天上银河路遥遥，不如皖水亲娇娇。 我俩携手一路笑，就像那牛郎织女过鹊桥。刘兰芝 （唱）细水长流路渺渺，怎及郎君爱滔滔。 脸上花开春意闹，恰似那相思鸟儿唱歌谣。 [马正在吃稻苗。佃户家小孩看到后，跑过来牵着仲卿的马缰绳就走，马嘶叫一声开始移动脚步。焦仲卿（回头看见）喂！这小孩为什么牵走我的马？（追上去）[ 兰芝跟上。小 孩 （指着田头）你看！你的马吃掉了我家一片稻苗。焦仲卿（朝所指的方向一看，回头）小孩别急，我赔你们钱，把马缰绳给我。小 孩不行！你怎么赔啊？我找爹爹去！（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 佃户上。佃 户 （唱）原来是孩儿瞎胡闹，难堪少东家。 （白）小子休得无礼！快把马还给仲卿哥。小 孩 （回头指稻田）爹爹，你看！刘兰芝（对仲卿轻声地）看他们一年到头很辛苦，这孩子也瘦得皮包骨，快可怜的。我们谦让一些吧！焦仲卿 好的！兰芝你真仁慈。佃 户 噢！吃了一点稻苗，不要紧的。（顺手牵了马交给仲卿）东家，别跟小孩计较，他不懂事。焦仲卿 这事怪我没把马拴上，孩子没错。这样吧，免除你家一年的佃租作为我的赔偿，不过， 这事不能让我母亲知道。佃 户 不用你赔！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刘兰芝 这多少会影响栽种的，还是接受了吧。佃 户 如果缺点秧苗，我可以向人家调济的。焦仲卿 给你添了麻烦，我就该赔。你若不接受，我过意不去的。到时候，我在账本上一勾就算了事。佃 户 好，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唱）马吃一片苗，免缴一年粮。 糯米相公好，糍粑软心肠。（领着小孩下。）刘兰芝 仲卿，我们回家去。焦仲卿 兰芝，我们走。（牵着马同下。）[ 切光。第六场 姑嫂情深时 间 紧接上场之翌日地 点 焦家 [ 拂晓，兰芝上，进机房。刘兰芝 （唱）看仲卿睡得熟不忍叫醒，且让我轻轻的离开卧室。 进机房织素绢成了习惯，每一天很充实白驹过隙。 [ 焦仲卿的叫喊声，兰芝听到后继续织布，脸上甜蜜、有趣的微笑。 [ 仲卿进入机房。焦仲卿 兰芝，这么早就在织布了？又不是赶时间急什么？刘兰芝 醒得早就起得早，没事乘空先织一点。焦仲卿 那我做点什么呢？刘兰芝 什么也不用做。难得三天的假期，让你好好休息休息。焦仲卿（抓起兰芝的双手）看你手掌上都起老茧了，兰芝！ （唱）想当初入洞房新婚燕尔，兰芝你娇滴滴白白嫩嫩。 如今你样样干从早到晚，一双手糙呼呼斑斑痕痕。 [ 焦月英上。焦月英 哥哥！ （唱）嫂嫂她一双手忙个不停，妹妹想跟嫂嫂学习手艺。 母亲她看见我坐机织布，要嫂嫂织素绢三日五匹。刘兰芝 小姑不要讲婆婆的不是，我忙得过来。 [ 传来焦八叉的喊声“月英”“月英”。刘兰芝 婆婆叫你，小姑快去！焦仲卿 兰芝，歇息吧！待我与母亲说说，要她宽以待人。刘兰芝 仲卿不要费心，别去怪罪婆婆。 [ 焦月英上。焦月英 嫂嫂，妈妈叫你今天不用织布了。刘兰芝 今天不用织布？焦月英 嗯！妈妈要你赔哥哥。现在叫你买菜去。刘兰芝 小姑我知道了。（起身）焦仲卿 兰芝我去买吧。刘兰芝 你去陪婆婆吧，婆婆怕孤单的。（出机房。） [ 三人一起到了正堂。焦八叉正襟危坐着。焦八叉 兰芝！多买点黄鳝，这是仲卿最喜欢吃的。刘兰芝 知道了，婆婆。我去了。（下）焦八叉 仲卿啊，刚才你们在说些什么呢？焦仲卿 没事，随便聊聊。焦八叉 随便聊聊？说母亲的坏话也是随便聊聊？焦月英 没有说你坏话。焦八叉 好啊！你们都串通了对付我？这只狐狸精给你们吃了迷魂汤了。焦仲卿 母亲，你这是从何说起啊？焦八叉 你很少在家，她还不陪陪你，做给谁看呀！焦月英 妈妈，你就不能让嫂嫂轻松些？她怕你这个婆婆了。焦八叉 住嘴！敢顶撞起娘来了？焦月英 女儿不敢。可是嫂嫂真是个大好人。焦仲卿 母亲，妹妹说得对。她跟嫂嫂学得很好，很懂事。焦八叉 这么说，是我不讲理？焦仲卿 母亲，你自己想想。焦八叉放屁！我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就是来听你们教训的？焦仲卿 不是教训，是劝导。母亲！焦八叉 好一个劝导！你们两个都给我听着。 （唱）兰芝她不懂规矩无礼仪，装模作样耍心机。 处处逞能摆威风，目中无人不成器。自找苦吃该怪谁？应当彻底改造伊。[ 刘兰芝拎着篮子上。焦月英 （迎上去）嫂嫂买菜回来了。刘兰芝 今天的黄鳝很新鲜，我去烧出个好味道来，早点开饭。焦仲卿 还买了毛豆啊，我帮你剥。（从篮子里拿出毛豆，放在桌上。）焦月英 我跟嫂嫂学烧菜去。刘兰芝 小姑心灵手巧，以后一定是个好当家。（进厨房） [ 兰芝很快烧好了油焖鳝鱼，正在起锅。焦月英 哇！好香！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刘兰芝 去看看豆子剥好了没有。焦月英 （一个转圈）豆子剥好了，我拿来了。（把盛放豆子的小碟放一边。）刘兰芝 我给婆婆烧个汤。焦月英 烧汤简单，我来试试。刘兰芝 也好。不过，婆婆的口味你是知道的，咸淡要适宜。焦月英 嗯，我知道，上次又说味道淡而无味，我多加点盐。刘兰芝 别太多了。（盖上锅盖）准备开饭。 [ 一家围坐正在吃饭，刘兰芝端上汤碗。刘兰芝 这是婆婆喜欢吃的三鲜汤。（随后在仲卿旁坐下。）焦仲卿 （挟菜）兰芝辛苦了，多吃点。焦八叉 （横了兰芝一眼，喝了一口汤，慢条斯理地）咸得发苦！刘兰芝 我去回锅加点水。（准备端汤）焦月英 汤是我烧的，妈向来重口味的，所以多加了盐。焦八叉 算了！烧菜么，不用盐也能烧出好味道！兰芝，仲卿做小吏薪水微薄，在焦家可不能 大手大脚的，再说你是寒门出身，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焦仲卿 母亲！（欲言又止）焦月英 妈妈太罗嗦了，烧菜不用盐，神仙也难为。刘兰芝 婆婆的教诲，媳妇记住了。焦八叉 记住了就好！吃了饭把我床上的几件衣服洗一洗。刘兰芝 是！[ 饭毕，兰芝进婆婆房间取出脏衣服。刘兰芝 仲卿，你把墙上的那副孔雀绣取下来，让我清洗平整一下。焦仲卿 好！也该拿出来晒晒阳光了。（取下墙上的孔雀绣，走出正堂）[ 兰芝在场上井边洗衣，从仲卿手中接过孔雀绣。刘兰芝 （唱）夏日里知了叫得响溜溜，井架下南风吹来凉飕飕。 高高卷起我衣袖，细细清洗孔雀绣。 欣赏那一对孔雀交颈首，引得那几只蝴蝶竞相逗。翎翎羽羽捂胸口，针针线线绕心头。焦仲卿 （唱）庭院里丝瓜长得一条条，屋檐下慧兰挨过一朝朝。 快快搭起兰花棚，遮荫挡雨怀中抱。 曾经是一茎九花嫣嫣貌，眼下是枯叶残香飘飘摇。倍加呵护肥水浇，但愿依然风中笑。焦月英 嫂嫂，衣服洗好了，快点进来，我要跟你学箜篌。刘兰芝 好，小姑你把箜篌拿来，院里树荫下很凉快的。焦月英 嗯，我去拿。（转身进屋）焦八叉 （仍坐在桌旁）你成了人家的佣人了，哪里像书香门第的闺女？！焦月英 （回头作调皮相）哼！她是我嫂嫂。焦八叉 （唱）自从来了刘兰芝，家里没了老规矩。 儿子为之着了迷，女儿为之兜圈子。 不再把我放眼里，我是多余常受气。 兰芝处处显魅力，哪有我的立足地？焦月英 （拿着箜篌，走到院里）嫂嫂，上次你教的要忘了。刘兰芝 近来忙于织绢，无暇教你弹箜篌，小姑莫怪。（接过箜篌开始弹奏）（唱）庭幽幽，院灿灿，箜篌如弓抱胸前。 首垂流苏轻轻弹，抑扬顿挫靡靡传。 情悠悠，意漫漫，旋律飞扬歌委婉。 天涯海角不离散，海誓山盟无虚言。焦仲卿 （唱）日灼灼，风阵阵，兰芝纤手奏清音。 缠绵悱恻诉不尽，酸楚深埋姣妻心。 爱切切，缘深深，曲曲中听打动人。 九鼎大吕分外沉，一对孔雀格外亲。焦月英（唱）哥痴痴，嫂昵昵，其乐融融多欢喜。 菱藕伴生共连理，莲花并蒂开一枝。 妹依依，美滋滋，和睦相处师长技。姑嫂缘分我珍惜，花鸟争荣结情谊。[ 五公子路过，听到箜篌声，在院外驻足观望。五公子 （唱）碧落遏云溪水流，箜篌妙音舒烦愁。 天柱山动凤凰叫，芙蓉含珠鲟鱼游。 丝丝铜弦泠泠响，声声雅乐绵绵柔。吴刚倚桂寒兔湿，神妪起舞紫皇留。[ 五公子轻推院门，从门缝里偷窥。五公子 （白）我爹爹手下的小小文书竟得如此艳福，叫人眼馋。别人说他俩是一对孔雀，哼！ 我看那，兰芝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仲卿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下） [ 焦八叉看到院子里的喧闹很反感，徘徊于正堂而无所适从，满脸妒恨的神情。焦八叉 （唱）看他们唱唱和和合拍子，我只好落落漠漠无所施。 怕只怕儿女情长丧大志，仲卿他误了前程悔莫及。 恨只恨姑嫂热络惹我气，女儿她不顾身份顺着伊。 管严了人家说我没道理，宽待了鸡毛上天泰山低。 （叹一声“唉”）真叫我不知如何收拾伊！ [媒婆鬼鬼祟祟的上，推开院门进入。媒 婆 （故意拉开嗓门）哎呀！弹的弹，唱的唱，多热闹！刘兰芝 （起身迎候）河东大娘，请里边坐。媒 婆 咦！你婆婆呢？焦八叉 （走出来）啊！是河东大娘。请进请进！ [ 兰芝继续在院里教小姑弹箜篌。 [ 媒婆进屋。焦八叉 河东大娘请坐！媒 婆 我说姥姥啊，小辈都有出息了，你可以享清福了。焦八叉 这是哪里话？我烦都烦死啦！媒 婆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玩！焦八叉 河东大娘近来可忙？是否有话要讲？媒 婆 我有事相求。焦八叉 什么事？媒 婆太守家五公子想要买你家的孔雀绣，不知能不能割爱？焦八叉（有点不对劲）五公子？孔雀绣？媒 婆 对，没错！不过，五公子说了，如果不愿意，他不强求。焦八叉（故作自然，拉长并颤悠语音）唉！当然可以。媒 婆 不知小两口会不会同意？焦八叉 小事一桩！拿去就是。（喊）兰芝！刘兰芝 （站在屋门口）婆婆叫我？焦八叉你把晒在院里的孔雀绣拿来。刘兰芝 我去拿。（旋即拿来递上）婆婆已经干了。焦八叉 兰芝，你的手艺很吃香啊！人家五公子特地请河东大娘来买你的孔雀绣。刘兰芝 这……不合适吧！焦八叉（瞪了兰芝一眼）人家五公子看得起，不要不识抬举！焦月英 （突然进入，脱口而出）这是哥嫂的结婚纪念品，怎么可以卖给人家？媒 婆 既然这样，就算啦！焦八叉 那么我叫兰芝原样复制绣一幅怎么样？媒 婆 五公子说了只要原品。焦仲卿 （这时已经进来了，忍不住）他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欺负人么！焦八叉 不得无礼！你以后还要不要太守的提拔呢？媒 婆 姥姥，这事就不为难你们了。我替少爷为你们道歉。（转身走出去）焦八叉 （拿着孔雀绣追上去，在院门外叫住了媒婆）河东大娘！等一等，你给五公子拿去吧。 （边说边把孔雀绣递给媒婆）媒 婆 （推却）真的算了，免得你们一家人闹矛盾。焦八叉 哼！一幅孔雀绣，有什么大不了的！媒 婆 年轻人时兴纪念！焦八叉 呸！结婚三载了，连小狗小猫都生不出来，还纪念什么？！媒 婆 这倒是件头疼的事！焦八叉 是啊！还在我面前凶，总是让我不高兴！媒 婆 婆媳老是别扭，兴许是八字相克！焦八叉 八字相克？媒婆 八字相克可是一辈子的事。（下） [ 焦八叉望着媒婆的背影发愣，随即进去。焦仲卿（见孔雀绣没被拿走）母亲！那小子是瞎胡闹，也没有真的敢要。焦八叉 这些纨绔子弟什么东西不敢要？要是他在他爹爹面前提起此事，我看你在庐江府的差事就麻烦了。焦月英 哼！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衙门是他家开的？焦八叉 他掌权就是他家的！（把孔雀绣往兰芝面前一扔，落在地上）拿着好好纪念吧！ 天哪，我作了什么孽啊？ [ 兰芝捡起孔雀绣，顺势跪下，流泪。 [ 全体下。切光。 第七场 上庙求子时 间 八月初八地 点 相公庙（小市镇） [ 逢每月祭祀日，香火十分旺盛。焦仲卿和兰芝上。焦仲卿 （唱）吃素拜佛魂牵挂，上香求子来占卦。 秋果累累又华发，铁树何时能开花？刘兰芝 （唱）昨夜朦胧得梦兰，今朝是否还依然？ 燕姞得子应吉兆，兰芝抬眼望穿天。 [ 老和尚上。老和尚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相求？焦仲卿 长老，我们来上香问卜。（拉兰芝在佛像前三拜、上香）老和尚 请施主站过来，闭上眼抽签。 [ 刘兰芝闭眼抽取签条，嘴唇微动，似在默念夫妻生辰、结婚日期等。刘兰芝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和仲卿早得贵子！老和尚 得了中平签，孔雀东南飞。 （唱）阴盛阳衰不是命，莲花得子自然生。条条长路贯八野，飞过天柱洞天通。 （解）此签为祸福并存之象。凡事祸因皆系无子，得子则昌且能逢凶化吉。不要过度劳累，注意营养。焦仲卿 谢谢长老！小的告辞了。老和尚 阿弥陀佛！（下） [ 五公子上。五公子 （唱）小吏娘子美若仙，惹得我长年累月睡不安。 小小良心留一半，这几年没有机会摘花冠。 近来常有是非传，提醒我应该下手谋婵娟。 顺势而为随机变，一定要偷梁换柱折枝兰。 （白）听说仲卿来烧香，我略施小计寻方向。差遣别人藏文案，我知府大人急出汗， 叫他快去收训言，定会罚他写几遍。天赐良机握手边，似乎已得三分甜。焦仲卿 （惊异）五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五公子（装作刚看到对方）我路过这里，顺便给你传信，我爹要你立马回衙门。焦仲卿 什么事这么急？ 五公子 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焦仲卿 那我把娘子先送回家再去。五公子 恐怕来不及，事关紧要，要是耽误了，你可别怪我传讯不及时啊！刘兰芝 既然这样，官人就别管我了，这几里路我走得回去的。焦仲卿 那就抱歉了，娘子。（上前安慰）没事的，你放心，办好事我就回来看你。刘兰芝 路上小心！焦仲卿 嗯！你慢慢走，别太累了。（下） [ 刘兰芝转身起步回家。五公子 （牵着马接近她）兰芝，我送你，来上马。刘兰芝 （缓步回头）噢，我不认识你，别过有礼了。五公子 （嬉皮笑脸的）兰芝，我吃过你们的喜酒呢，忘了？刘兰芝 记不起了。五公子 （唱）我的名字叫五郎，城内城外响当当。 自从那天看到你，就没别人进心房。 媒婆挤破家门框，姑娘暗里送秋香。挑来拣去不顺意，等到哪天上天堂？ 兰芝兰芝真漂亮，还是那个俏模样。今天让我送送你，改日大媒邀风光。刘兰芝 （唱）我已嫁给焦仲卿，心投意合共始终。 终身大事自己定，吃苦享福心里明。知府之子有名声，大言不惭诱我情。 上百佳丽等你订，为何老少分不清？五公子 (唱）你比姑娘更年轻，你比姑娘懂风情。 头上秀发香喷喷，脸庞羞云红彤彤。 素服合身柔倩影，体态优雅显轻盈。 我虽比你小一岁，却比仲卿更老成。刘兰芝 （唱）难道你没听闻无子风波？我可能生不出一子半女，难道你就不怕断子绝孙？被人说这匹马是头蠢驴？（笑）五公子 （唱）想娶你怎会怕风言风语？我父亲拥有着五子四女， 他不忧这家业后继乏人，你从我会感到富贵有余。（得意）刘兰芝 我和你不同方向的。公子，请留步！（下）五公子 （白）哼！得不到你，我不会罢休的。你生不出孩儿，焦家迟早会赶你出门的。 看着吧！（奸笑，下） [ 切光。第八场 被迫休妻时 间 秋末的一天地 点 焦家 [ 高供观音送子像，炉香绕烟、盘碟素果，焦八叉拈香、行鞠躬礼、自动靠边。焦八叉 阿弥陀佛！ （唱）日日祷告观世音，我数年如一尽虔诚。 夜夜念诵《普门品》，我盼孙心切怎安宁？ 母鸡下蛋那个勤，鸡冠花儿年年红。 媳妇婚后无身孕，我多少辰光望成空？ 夫君早亡苦煞人，独子成家小吏升。 只欠东风不照应，没有孙子我孤零。 为续香火破万金，远离红尘修来生。大慈大悲天保佑，焦家不能断根宗。（朝内室喊）兰芝，还不赶快起来！兰芝 （内室应声）婆婆，我来啦！ （唱）婆婆喊声如雷响，催我拜佛又焚香。 躺下不久被唤醒，筋骨劳累懒梳妆。 每日织绢到三更，五更起床精神伤。 更怕平地起风浪，上天能帮谁的忙？（入正堂）焦八叉 （见兰芝出来，脸一沉，作威严之相）快净手拈香，祈求神灵！要是焦家绝后，我决不饶你。刘兰芝 是，婆婆！早安。焦八叉（打量了兰芝一下）慢！你蓬头垢面的怎么能拜佛，还不赶快去梳洗打理！刘兰芝是，婆婆，我这就去。焦八叉 回来！浪费时间。今天算了，以后不能这样。佛爷看见了会不高兴的。刘兰芝 嗯！我懂了，以后一定梳妆了出来，衣冠楚楚的站在佛神面前。（兰芝拈香跪拜佛像）焦八叉 （见兰芝行礼毕）兰芝，三天又过去了。刘兰芝 我去机房拿布。（进机房旋即出来，抱着五卷坯布放在桌上）婆婆，这是你交代的三日五匹素绢。焦月英 （从里边出来）嫂嫂织布辛苦了，今天我要嫂嫂一同到镇上去走一趟。（拉着嫂嫂）刘兰芝 嫂嫂事情忙走不开，小姑还是找邻居家姑娘出去玩吧。焦月英 我要嫂嫂一同出去！焦八叉（朝外挥挥手）去吧！去吧！玩一会就回来。刘兰芝 谢谢婆婆，那我和小姑去了。（下）焦八叉 （独白）留在家里看不顺眼，出去溜达又耽误工夫。
（唱）恨月老牵错红线留祸根，悔不该玉成他俩配成婚。 到如今白霜挂满我两鬓，却不见生龙活虎来降临。 [ 这时院内有人喊“屋内有人吗？”焦八叉 （走到廊檐）哟！是河东大娘，快进来坐！媒 婆 姥姥，看我又来了，踏坍你家门槛了。焦八叉 哪里话，欢迎都来不及呢。媒 婆 （拿起台上的绢布）这是兰芝织的？真的无可挑剔！焦八叉 这能顶屁用？！媒 婆怎么不顶用？她手工好，人缘好着呢！焦八叉 怎么个好法？媒 婆 这……你也知道的。我说件你不一定知道的事。焦八叉（觉得新鲜好奇）我不知道的事？媒 婆 你家媳妇送给佃户家小孩一件马褂。焦八叉 什么时候？媒 婆 不多时。不知道吧？焦八叉 （唱）平日里她给人家裁衣服，烦得我懒得罗嗦。倒没见佃户进出我家门，不过会否别人做？媒 婆 （唱）上面的绣花图案和针迹，我认得是兰芝做。你没见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来钱做新衣服？焦八叉 该死的，吃里爬外！我要重重的教训她。媒 婆（故作姿态）姥姥，我不是叫你教训她。焦八叉 穷人家出身的，真不知天高地厚！媒 婆 姥姥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该做的她做了，该做的她不做。焦八叉 此话怎讲？媒 婆 巴结佃户干啥呀？奉承府衙才是上策！焦八叉 我家仲卿懦弱忠厚，不会拍马屁，兰芝她更不识大体！媒 婆 这就吃亏了。（附耳）上次的事太守知道了，仲卿的日子恐怕难过了。焦八叉（有点惊惶不安）仲卿他怎么了？媒 婆 你也该知道官爷手下的都是见风驶舵的。焦八叉 官场的勾心斗角是司空见惯的，落井下石的事时有发生。媒 婆 上次小夫妻俩去庙里烧香，为什么只回来你媳妇一人？焦八叉 说是仲卿被唤去府衙赶写公文。媒 婆仲卿没说他被罚抄公文三遍吗？焦八叉为什么？媒 婆 大概他写好的公文被人藏掉了，差点误了大事。焦八叉 唉！都是兰芝惹是生非。我当时就预感糟糕！果不其然。媒婆 姥姥你别着火，凡事想开点，以后有了孙子就别管那么多。焦八叉 哼！不提也罢，一提孙子我恨不得赶她出门。媒 婆 （唱）我看那兰芝不生非坏事，生了孩子会骄傲。你和她水火不容闹对立，到了那时怎得了？你明白一家和睦不可少，仲卿前程最重要。 姥姥你棋高一步有心计，真要逐媳要趁早。焦八叉 只是焦家要少一人手。媒 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焦家曾经也是官宦世家，再娶媳妇也不难。到时候，我给仲卿做大媒。焦八叉 不知哪家闺女？媒 婆 （唱）秦家罗敷呱呱叫，河东口碑数第一。窈窕淑女急阔少，闭月羞花气西施。 手工细活算头挑，逗人喜欢最灵机。琴棋书画样样妙，惟有仲卿能配伊。焦八叉（唱）河东大娘有主意，一语搞定我心思。 各奔东西两不误，锦囊妙计解危机。 我要拔掉眼中钉，再娶媳妇耀门第。 这桩好事玉成后，十八只蹄膀等你吃。媒 婆 哎呀，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下）焦八叉 河东大娘走好！ [ 姑嫂俩人嘻嘻哈哈的进来，手里各自拿着买回来的一些小东西。焦月英 妈，我给你买吃的了。你看这是什么？焦八叉 云片糕！到底是女儿大了，懂事了。刘兰芝 婆婆，我给你买了块头巾。天气冷了，要保暖。焦八叉（慢条斯理的）颜色花艳了一点，卖给你自己用的吧！焦月英 妈不要冤枉了嫂嫂，这颜色是街上最素的了，嫂嫂说了买给你的。焦八叉 我用不着，有着呢！焦月英 不能这样对待嫂子，妈！焦八叉 兰芝！你就这样教她挥霍浪费乱花钱？太让我失望了！焦月英 嫂子劝我少买点，是我要买的！焦八叉 不懂勤俭持家。刘兰芝 兰芝以后尽量少花钱。焦八叉 哼！以后？焦月英 妈，你看我买的，这是耳环，这是头花，这是发簪、木梳什么的；嫂子买了些菜，哪一样不需要？刘兰芝 小姑，时候还早，我织布你绣花去吧。（各自进屋）焦八叉 （唱）兰芝她一副假惺惺，装作很孝敬。 其实是一只大毒鸩，想袭我头颈。 我不能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静。 且让我快刀斩乱麻，只要一股绳。（下）[ 焦仲卿上，拎着一罐东西，回家至门前。焦仲卿 （唱）风萧萧，路迢迢，马不停蹄快快跑。 云渺渺，天浩浩，归心似箭家门到。 树叶飘，思滔滔，兰芝是否有孕兆？ 枝头鸟，静悄悄，婆媳关系可和好？（走到院中，自白）家里不见一个人影，都在忙些什么？（进屋，在机房门前）娘子， 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刘兰芝 （正在织布）快先去见婆婆。焦仲卿 （放下罐头即去见焦八叉）母亲，儿回来了。焦八叉 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焦仲卿 （感到诧异）儿在外，心在家里。焦八叉 身在曹营心在汉，能把公事做好吗？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样，何时能有出息？焦仲卿 母亲不要着急，儿在府衙干得问心无愧！焦八叉 这就好！焦家中落，就靠你去重振了。焦仲卿 儿一定鞠躬尽瘁！焦八叉 刚才拎着一罐什么东西？焦仲卿 兰芝身体欠佳，经常咳嗽，所以我买了一罐枇杷膏让她吃。焦八叉 （脸一沉）她的身体一级棒，能打得死老虎，能气得死老身。咳嗽是装的！焦仲卿 母亲不要这样贬低兰芝，她体质差。焦八叉 哼！那得褒奖褒奖她。焦仲卿 母亲，今天气氛不对啊！究竟怎么啦？焦八叉 （唱）家有瘟神门不幸，妖孽霸道业难兴。 横对并非我不仁，忧急如焚心难平。焦仲卿 兰芝年轻，若有得罪，还请母亲多加包涵。焦八叉 哎呀，儿啊！（唱）抬头挺胸站起来，美好前途等着你。逐出乌鸦迎凤凰，娘劝儿子快休妻。焦仲卿（唱）母亲无情出狂言，晴天霹雳盖头来。 天旋地转风云变，魂飞魄散万物哀。 婚姻不是搭积木，娶妻并非玩雀牌。 兰芝究竟哪里错，惹你母亲割我爱？焦八叉 （唱）兰芝她独断专行太自由，目中无人太傲慢。 哗众取宠假玲珑，欲壑难填真贪婪。 阳奉阴违不知心，乘机偷懒有手段。 出身低贱似奴仆，诡计多端如貂蝉。焦月英 （冲出来）哥！不要相信妈妈的话，我跟嫂嫂天天在一起，最清楚嫂嫂的为人。 （唱）嫂嫂她绕丝织布裁衣裙，挑水烧饭砍樵薪。 赋诗弹唱有法门，多才多艺服众人。 孝顺婆母讲礼仪，循规蹈矩守本份。 爱护小妹传帮带，欢声笑语情义深。焦八叉 （气咻咻）你们都胳膊朝外弯！气死我也！焦仲卿 （唱）母亲熄怒不要跳，气坏身子太糟糕。 兰芝她知书达理三分笑，温柔娴淑多少好。 针织女红样样妙，百里挑一手艺高。 母亲啊，这样的贤妻良媳都不要，踏破铁鞋无处找！焦月英 (唱）难道要，找一个痴头寡脑“十三点”；还是要，找一个蛮横无理“雌老虎”？焦八叉 你们都反啦！给我闭嘴！我打你这小丫头，还不死出去！焦月英 哎呀，妈！别赶嫂子走，她真是个大好人！（退回房里）焦仲卿 妈！我求你了，放过兰芝，让她留下！焦八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焦仲卿 这事不能全怪她，再说我们结婚才三年。焦八叉 不行就是不行！焦仲卿 求母亲开恩，看在儿的面上饶恕她吧！焦八叉 她不走，那我走！冤家对头各走各的。焦仲卿 你要走到哪里去？焦八叉去做佣人，去要饭，去死，拼了我这把老命了！焦仲卿母亲，你走得太远了，这是何苦呢？焦八叉反正连儿女都不听我的话了，仲卿你讨了媳妇忘记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焦仲卿 儿不敢。焦八叉 那你休不休？！焦仲卿 天哪！叫我怎么办？ （唱）一边是爱妻，一边是母亲，两者不可缺，真正难煞人。 究竟斩左手，还是斩右手？ 骨肉连心头，断臂痛难忍。 （缓步迈向机房）刘兰芝 （起身迎上）仲卿，怎么紧锁眉头，发生什么啦？焦仲卿 （踉跄地）没……没什么……刘兰芝 （焦急而隐忧）有话快说呀！焦仲卿 （流泪）母亲要我休妻！刘兰芝 （意料中的打击）终于休我了……可是为什么？（流泪，身子摇晃）焦仲卿 兰芝，（上前抱住）我爱你！我不让你走！是母亲跟你誓不两立，寻死觅活的挺吓人。刘兰芝 （唱）这真是山呼海啸无处逃，五雷轰顶人欲昏。 为什么婆婆无端将我休，菩萨心肠这样狠？ 我兰芝对待婆婆似亲娘，百依百顺万事忍。反遭受倒打一耙蒙沉冤，将被逐出婆家门。焦仲卿 兰芝，我们离家出走吧！刘兰芝 出走？焦仲卿 对，我们到庐江那里借房子过日子。刘兰芝 你薪酬不高，恐怕行不通。焦仲卿 那我们去求母亲留你。刘兰芝 婆婆一心想赶我走，事到如今，求也没用！ [ 仲卿去正堂，在焦八叉面前跪下。焦仲卿 求母亲收回成命，我和兰芝永世不忘！焦月英 （出，亦跪下）求母亲留下嫂嫂，我不让嫂嫂走！焦八叉 说过了不行就是不行！ [ 刘兰芝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出机房，看到此景悲痛不已。焦仲卿 我和兰芝就像一对孔雀永不分离！焦八叉 （扯下墙上的孔雀绣一撕两半）我看你分不分！仲卿！还不写休书？！刘兰芝 （含泪，唱）看婆婆铁面冷血不改色，兰芝我心如死灰无所求。 焦家妇难为，此地无可留！（走到书桌前）仲卿，我为你研墨！（唱）眼噙泪水手研墨，小河奔流血流淌。滴滴犹如诀别酒，咀嚼回味品离觞。焦八叉 （对仲卿）你快写！写！焦仲卿 （手颤颤微微的提起笔，唱）小小笔杆千斤重，事到攸关梦惊醒。 字字犹如生死令，峰回路转要我命。刘兰芝 （换衣，唱）穿起嫁时衣，还我女红妆。铜镜照朦胧，依然是新娘。 旧时多喜庆，今日多悲伤？ 命运作弄人，沉沉夜未央。焦仲卿 （唱）腰若流纨素，著上绣裙装。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 口如含朱丹，耳垂明月珰。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白）兰芝，你别走！我离不开你啊！刘兰芝 五更敲过了，我该走了！此去不知何时再见面。（流泪)焦仲卿 兰芝，等母亲气消了，我一定去接你！刘兰芝（消沉失望）仍会被驱遣的，你不要有太多的期望！妾过去的嫁妆有绣腰襦、红罗复斗帐、 箱帘六七十、青丝绳等都在其中。 人贱物亦贬，且待作纪念；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焦仲卿 娘子！我留着一定等你回来！刘兰芝 我走了以后，焦家就靠你照顾了。你多保重！焦月英（呼求）嫂嫂，不要走！刘兰芝（悲音悠长）小姑！焦月英（唱）怪我年幼不懂事，连累嫂嫂苦了你。嫂嫂遭殃我难过，我宁愿不嫁也要和嫂嫂在一起。刘兰芝 （唱）小姑莫言这番话，嫂嫂从来不怨你。 姑嫂相伴如手足，三年情谊不忘记。以后你伺候婆婆要孝顺，但愿你早日凤凰栖高枝。（白）记着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焦月英 嗯！（姑嫂拥抱）小妹一定牢记在心！刘兰芝 （走过焦八叉时）兰芝拜别高堂！[ 焦八叉扔下休书，仲卿刚要弯腰去捡，被焦八叉喝住。兰芝自己捡起。刘兰芝 （唱）捡起休书掀海涛，心头波浪涌喉咙。 从此不是焦家人，过去恍如一场梦。 兰芝今日走出门，再也无缘来问鼎。 焦家自有飞来凤，金碧辉煌人丁兴。焦八叉 （手一挥）去吧去吧！（站起背身而去） [ 刘兰芝走出焦家，焦仲卿起步欲送，传来焦八叉的声音“仲卿，她从此不是焦家的人了！”焦月英 哥！你怎么可以不送呢？快去安慰安慰嫂子。快去呀！ [ 焦仲卿随即跑出家门。切光。第九场十里送别时间 前场同天的早晨地 点 路上、鸳鸯桥 [ 缠绵哀怨的箜篌声起，路上的马车在行驶，兰芝乘在车上频频回首，同时伴有歌声。 歌词《孔雀东南飞》之二：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皖水汩汩流，秋风萧萧吹。树上黄叶落，长空雁阵归。车声辚辚响，宿命紧紧催。 孤独一孔雀，背负几愁悲？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歌声结束前，仲卿上。焦仲卿 （喊）兰芝，等等我！ [ 刘兰芝回首，马车减慢速度。焦仲卿终于追上并下马，快步跟上马车。焦仲卿 兰芝！我送你来了。刘兰芝 不必了，我已不是焦家媳妇了。焦仲卿 兰芝，我有话对你讲。刘兰芝 已经晚了，何必再说！焦仲卿 不晚！兰芝。 （唱）黑夜过去又一天，愁云蔽日生朦胧。云开雾散总有时，天空依然会澄清。 小道连绵通心头，兰芝乘车慢慢行。 仲卿我遗憾化作余音绕，兰芝你纵有怨恨细细听。刘兰芝 你回去吧！你母亲盼着你呢。焦仲卿 （唱）皖水湍流诉不停，千言万语说不清。 前边就是鸳鸯桥，成就多少红尘情？ 叹我俩棒打鸳鸯两分离，终将是隔河相望梦成空。 兰芝你难道没有话要讲？更使我良心不安终难平。车 夫 （停下马车）客人，马跑累了，就在这儿歇一会吧。刘兰芝 仲卿，何苦违忤母命，前来送我，你快回去呀！焦仲卿 兰芝，我扶你下车。（上前搀扶兰芝跳下马车）刘兰芝 难为你来送我，你还有脸来送我？ （唱）自古是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不该毫无主见耳根软，不辨是非听你娘。 尽孝道并非盲从一面倒，过分依顺助嚣张。 仲卿啊你我夫妻缘分尽，情天恨海各一方。焦仲卿（唱）兰芝啊无故休妻我不对，木已成舟我后悔。只怪我从小依赖母作主，言听计从紧相随。可怜我懦弱无能失主意，身不由己命难违。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三载情爱比海深。怎能忍狭路从此各西东，天涯茫茫两离分？怎能让一纸休书绝情义，银汉横空两不闻？刘兰芝 （唱）花开一季凋零时，无奈随风飘落地。 今日一别路坎坷，我知道再相聚遥遥无期。 流水一去不复返，化作烟云成雾气。 昔日多少夫妻情，从今后只能独自去回忆。焦仲卿 （唱）想当初我接新娘过桥来，吹吹打打多热闹？ 花烛之夜情依依，空谷之地月皎皎。 娘子你羞羞答答启红唇，笑脸更比鲜花娇。 良辰美景成永恒，叫我怎能忘得掉？刘兰芝 （唱）新婚后你在府衙我在家，思思念念也欢欣。 望夫成龙撑家业，为妻献技荣家门。 所以我所有家务都承担，样样事情去操心。 日夜忙碌不得闲，机紓穿梭随时闻。 平日里不曾吃过好饭菜，你在家时才开荤。 穿的还是旧嫁衣，梳妆打扮有分寸。 只可惜婆婆她从中作梗，青红皂白也不问。 横挑鼻子竖挑眼，看我处处都不顺。 她习惯恶言恶语刺我心，灌得我一肚苦水吐不尽。 我总是强颜欢笑忍无声，只怕你为我操心而分神。焦仲卿 （唱）兰芝你恪守妇道品行好，三从四德记得牢。 帮教小妹有功劳，孝顺婆母人称道。 为焦家劳劳碌碌添砖瓦，克勤克俭手段高。任劳任怨有风格，积聚家财有成效。 我仲卿看在眼里记在心，即使不讲也知晓。 仲卿非常感谢你，愧对娘子直到老。 等母亲回心转意火气消，我来接你共逍遥。 一家老小重相聚，同享天伦乐陶陶。刘兰芝 （唱）要使婆婆转身走，除非西天出日头。 出口之言不可追，覆盆之水怎能收？ 婆婆心肠我看透，根本不会将我留。 仲卿不要存幻想，孔雀分飞诸事休。
焦仲卿 （唱）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兰芝厚情义。 雨后彩虹总亮丽，船到桥头自然直。仲卿不是薄情郎，非你不娶永伉俪。刘兰芝 （唱）此地一别浮云游，孤蓬万里故人情。拳拳之心敦敦意，茫茫之海波涛涌。 仲卿别再太糊涂，理清乱麻挺起胸。焦仲卿 （唱）上有苍天之乌兔，下有大地之九州。我宁愿断子绝孙，也和你长相厮守。 等到时机成熟时，两心相交结鸾俦。兰芝暂且还家去，吾今图报府。 不久当归来，誓天不相负！（跪下）刘兰芝 （唱）只要你意志坚定如磐石，兰芝我温和柔顺如蒲苇。 磐石坚固无转移，蒲苇柔韧如蚕丝。 望郎君保重身体，每日里万事如意。 兰芝纵然一死，也甘之如饴.。（跪下）焦仲卿吾坚若磐石，汝柔似蒲苇。生死不相负，天誓不可违。 [ 车夫上。两人站起相对。车 夫 天色阴沉将下雨，我们上路吧。刘兰芝 （摘下发钗）夫妻离别桃叶渡，断肠片片残菊伴。摘下宝钗相对望，一分为二各留半。 待到他日重见时，合在一起破镜圆。 （白）离家不远了，我哥脾气鲁莽，你就回去吧！（转身缓步走向马车）焦仲卿 兰芝！刘兰芝 仲卿！焦仲卿 贤妻！（扑上去拥抱）刘兰芝 夫君！（拥抱） [ 仲卿扶兰芝上马车，马车向前驶去，仲卿也骑马回去。哀怨悱恻的箜篌声再起，歌声凄凉。 歌词《孔雀东南飞》之三：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乌云暗南浦，极目一片灰。枯枝风中折，孔雀两分飞。 咫尺隔天涯，哀鸿各自悲。 可怜有情人，何日能复归？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第十场 逼嫁殉爱时间 腊月二十九及前几天地 点 刘家 [ 刘母上。刘 母 （唱）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女被迫休回家。一家人进出无颜慌手脚，不禁拊掌大训话。 不迎自归何罪过，答曰婆婆冤枉她！ 不久县令遣媒来，云有三郎品貌佳。 青春年少十八九，老身叫她去接洽。 阿女含泪告退之，与君结誓共天涯。 转眼已近一个月，不见女婿来接驾。 山重水复疑无路，真使我心情沉重乱如麻。 [ 媒婆上。媒 婆刘妈在家吗？刘 母 （开门）是大娘啊？来请坐！媒 婆 （故意做作）哎呀刘妈，你的气色不好也。刘 母 家小烦事多，能好得了吗？媒 婆 怎么啦？刘 母 儿子做生意被人坑了，女儿也被休回家了。媒 婆 我正为兰芝的事而来。刘 母 替兰芝说媒？媒 婆 正是！刘 母小女子有誓在先，老身岂敢言！刘大郎 （上，唱）牵头生意被人骗，殃及池鱼家失火。 娘子休了阿妹回，雪上加霜闯穷祸。 家中没有事体做，阿妹开销谁担负？ 日常持久守活寡，恐怕日子不好过。 媒婆上门做好事，应该作成不会错。父亲早逝儿作主，看来还需我来说。（白）请问大娘，是谁家的少爷？媒 婆 是太守家的五公子。刘大郎 蛮配的！（卖关子）不过，我阿妹如花似月的窈窕，不知公子品貌如何？媒 婆 （唱）少年老成十九岁，才华横溢多面手。 容貌羞煞了潘安，礼仪黯淡了公刘。 诗文气死了屈原，思想吓退了孔丘。 风流倜傥水云间，雅兴勃勃聆箜篌。刘大郎 中！真合适！不过，对方的意思？媒 婆 五公子说了，要是愿意，聘礼厚重！刘大郎 行！就这样说定了。母亲，阿妹运道不错！刘 母 大郎，还是听听阿妹的意思吧。刘大郎 （喊）阿妹！母亲叫你了！刘兰芝 （上，唱）听到阿哥叫，又见媒婆笑； 不觉生烦恼，又是老一套。 （白）叫我什么事？刘 母 兰芝，大娘给你做媒来了。刘兰芝 （面对媒婆）多谢大娘忙着做媒，可惜我兰芝已经身为人妻了。刘大郎 （拿着休书）阿妹，你怎么啦？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又何苦呢？刘兰芝我与焦郎相守终身。媒 婆 兰芝！ （唱）仲卿他身为府吏蒙举荐，孝感龙颜升知县。 七品朝服身上穿，早已把你丢一边。刘兰芝 我不信！刘 母仲卿儒雅忠诚，不会这样吧？刘大郎 （唱）风口浪尖一张帆，锦衣玉食难共船。 原来心里早有底，抛弃旧人娶新欢。 阿妹啊被人耍了还不知，怎么不懂转个弯？ 放弃幻想奔大道，焦家并非幸福湾。 你呀你吐出那些迷魂药，忘了仲卿天地宽。 不要再身在福中不知福，顽固到底自锁链。 改嫁官家五公子，荣华富贵享不完。刘兰芝 （流泪）叫你一声哥，不要说了！（跑至房门口）刘母（喊住兰芝）兰芝！（叹了一口气）大郎，你怎么能数落阿妹呢？媒 婆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刘大郎 没事，让她进去哭哭醒吧。媒 婆 以后再说吧。（下）刘大郎 大娘等一等！（追，下）刘 母 兰芝，别太伤心了！听阿母讲。 （唱）良人去世你尚小，家道衰落好不了。母亲拉扯你长大，望女成凤心思耗。 十三教你织素绢，十四你能裁裙衣； 十五唱歌弹箜篌，十六优雅知礼仪； 十七出嫁为人妇，两情相悦如胶漆。 曾记得邻村汪婆考兰芝，试试姑娘好手艺； 不能少了七尺布，却要裁出一褂子。 你只需盏茶工夫裁褂子，剩下布边长七尺。 汪婆心中暗赞叹，却忙拿出一张纸； 要给孙子绣兜肚，一刀剪出个“萬”字。 兰芝将纸摺几摺，一刀剪出了“卍”字。 汪婆才咧开瘪嘴笑声夸，“你真是一个巧芝子！”刘兰芝 （拭去泪水，嘴角微露笑意）阿母，这些我都记得。刘 母 （唱）曾经是活泼快乐堂前燕，天真烂漫好姑娘。 如今是傍徨忧郁拔毛凤，百无聊赖可怜相。 阿母背运大悲摧，阿哥难以挺胸膛。 既然你挑花绣朵很拿手，大裁小剪很在行； 何处无柳暗花明又一村，欢天喜地又一场？ 兰芝啊你要学乖别犯傻，审时度势辨方向。乘眼前年轻漂亮有机会，重结良缘眉飞扬。刘兰芝 （唱）是兰芝给家里添了麻烦，人前人后无颜面。 是兰芝给家里添了负担，一家饥腹也难填。是兰芝给家里添了惨淡，是否还会有灾难？ 感谢阿母生养我，教我做事不豁边。 感谢阿母示范我，使我正身用情专。 感谢阿母点拨我，但我不能入狼圈。 [ 刘母摇摇头。 [ 腊月二十七，刘家门前，刘大郎领着庐江府簿记秦江月和五公子上。刘大郎 （唱）傻瓜阿妹拒好事，害得阿哥跑断腿。 急急揽下大生意，切切联络双方媒。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东风一吹开花吐蕊。 （白）秦大人请！五公子请！（把两人领进门） 阿母，阿妹，五公子亲自求婚来了。秦江月 大嫂，兰芝姑娘，老身乃庐江府簿记秦江月，这是太守家五公子。刘 母 劳驾光临，请坐！大郎，沏茶！刘大郎 （棒着茶过来，见兰芝起身欲走）哎，阿妹，你可不能跑开啊！阿哥为你跑累了。刘兰芝 兰芝既已许身焦郎，便从一而终，那怕冻死、饿死，终身守寡，也决不改变。刘大郎 那个母夜叉凶闻遐迩，那个负心汉另攀高枝，怎么你脑子进水有问题？ （唱）看我做事颇不顺，越看越不懂；真是越走路越远，越冷越起风。 [ 刘兰芝躲至房门口，五公子随即跟上。五公子 烈女风采，值得欣赏！可是兰芝啊！（唱）一纸休书了过去，一番誓言也随风。仲卿加冕升县令，红袖添香奔前程。 痴心女子负心郎，独守空房一盏灯。 兰芝漂亮又聪明，怎么能够拎不清？望你移情嫁给我，日日夜夜笑盈盈。（伸手欲抱兰芝）刘兰芝 （退后一步）兰芝乃野村俗妇，无须公子悲天悯人。五公子 （抓起兰芝的手）兰芝，我来求婚，你也不欢迎？刘兰芝 （挣脱、避让，唱）公子猥琐不知羞，沾花惹草四处游。 投机取巧来引诱，耍尽手段做贼偷。 不是十指不相扣，不是鸳鸯难并头。兰芝丑陋非豆蔻，河边断柳已知秋。 （白）请公子自重！五公子 （唱）男欢女爱正当事，横加指责又何必？ 我是诚心要娶你，与众不同非儿戏。刘兰芝 （唱）夺人所爱本不该，施加非礼就是坏。 身正何怕影子歪？梧桐自有凤凰来。五公子 领教了，兰芝！刘大郎 你看五公子多好啊，神采飘逸又潇洒，英俊帅气多可嘉！ （唱）阿妹啊否极泰来转乾坤，嫁入豪门荣汝身。阿哥我报复焦家你阻拦，那你赶嫁看谁狠！ 如若不嫁五公子，何去何从作浮云？ 草根女子敢不依？太守放屁也能闷死人哪！刘 母 （唱）兰芝啊你已出了焦家门，别再得罪五公子。 大郎他也是为你有风光，娘亲求你看仔细。若是仲卿真爱你，不会轻易来休妻。若是仲卿有情义，不会别后不看你。若是真的不忘记，他就不会娶新妻。刘兰芝 （仰头，唱）兰芝无城府，事实如斯言。 谢家事夫婿，中道被遣还。 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 虽与府吏邀，聚会永无缘。官家登门求，婚姻即可联。秦江月 （唱）言谈大有缘，心中大欢欣。 视历复开书，府君已定音。 吉日此月内，六合正相应。 良辰三十日，卿可去成婚。[ 秦江月把聘书双手递交给刘母。[ 刘母双手接过聘书。 [ 刘大郎抢过聘书，双手高举欢呼。五公子 （唱）到时候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 铜车玉作毂，婀娜随风转。 徜徉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 杂彩三百匹，渺渺市鲑珍。 宾客四五百，熙熙登郡门。[ 众人下。[ 腊月二十九，兰芝徘徊于家内。传来刘大郎的声音：“阿妹，明日就要出嫁了， 何不赶快作衣裳？不要让此事吹了！”刘兰芝 （唱）柔肠寸断默无声，手巾掩口拭泪滴。自别焦郎无音信，前世今生何处适？ 移我冰凉琉璃榻，置于窗下脚跪地。 柔荑左手执绫罗，凝脂右手持刀尺。 朝成鸳鸯绣夹裙，晚成孔雀单罗衣。 玄云晻晻日欲暝，愁思百结出门啼。长空淋淋天欲坠，悲痛欲绝无药医。 [ 传来马的嘶鸣，马蹄声声。刘兰芝 （唱）忽闻马嘶呜呜似河决，飞蹄得得似山崩。摧折心肝声声哀，知是故人来问情。 泪涕横腮遥相望，百感交集相逢迎。 温情泛滥徒嗟叹，面面相觑心不宁。 （白）仲卿！焦仲卿 兰芝！我看你来了！（拍拍马鞍走近兰芝几步）刘兰芝 （唱）自君别后人杳杳，千变万化不可量。 事态果不如先愿，又非郎君所能详。 兄长逼我应他人，你我还有何所望？
焦仲卿 （唱）自你别后夜漫漫，三语两言讲不完。 家母面前勤劝导，府衙力敌巧斗奸。 听闻此变求假归，贺卿随手得高迁！ 蒲苇折腰一时纫， 磐石屹立卒千年。 祝卿日后更高贵，而吾独自向黄泉！
刘兰芝 （流泪，唱）你我同是被逼迫，官人何意出此言！ 知悉仲卿升县令，祝贺新贵再加冕！ 更有脂粉将迎娶，祝福新人子孙繁。焦仲卿 （感到愕然，生气地）你！你竟还有脸嘲笑我？！刘兰芝 （不让步）难道你也想骗我？！焦仲卿 （唱）难道你居然不知我秉性？那就是枉做三载夫妻情。你看我穿的还是旧官服，谁想当那丑县令？！ 你看我半枝发钗身上带，谁想娶那新妙龄？！刘兰芝（嘴角泛起丝丝笑意）真的没有？焦仲卿（坦然地）真的没有！刘兰芝 （投向仲卿）相公！焦仲卿 娘子！（两人拥抱对泣）刘兰芝 （唱）你莫要自怨自艾空悔恨，其实我心明眼亮看得清。 沐浴了多少你的爱，承受了多少你的情。 夫唱妇和同一韵，彼此共听心跳声。我不会梅开二度做新娘，生生死死把你等！焦仲卿（唱）我整天日思夜念爱着你，想得我容颜渐瘦衣渐宽。刘兰芝 （唱）我整天朝期暮盼等着你，催得我意志消沉貌渐残。焦仲卿 （唱）忙碌时，很想叫你别猛干。刘兰芝 （唱）饥饿时，很想为你端茶饭。焦仲卿 （唱）休息时，很想有你在身边。刘兰芝 （唱）阴冷时，很想为你御风寒。焦仲卿 （唱）赶路时，心里有你路更短。刘兰芝 （唱）患病时，很想为你煮药膳。焦仲卿 （唱）醒来时，冰被冷窝泣孤单。刘兰芝 （唱）做梦时，形影相随共相伴。
焦仲卿 （唱）苦命鸳鸯两相恋，失群之雁倍凄惨。刘兰芝 （唱）高山天堑水流断，孔雀分飞向东南。焦仲卿 （唱）怎能忘，三载恩爱生死缘？刘兰芝 （唱）定和你，凤凰浴火来涅般。刘仲卿 （唱）为爱生，为情死，日月同辉心相连！刘兰芝 （唱）为君生，为君死，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人各剪下一缕头发送给对方，彼此将其珍藏在贴身衣服内。两人紧紧相拥流泪。焦仲卿 兰芝，我们应该高兴！世外桃源就在我们眼前。刘兰芝 嗯！（含泪而笑）叫仲卿 你笑得真美，我的心甜甜的！刘兰芝 难忘今宵！ [ 两人执手分道，仲卿下。 [ 阴云笼罩夜空，一片漆黑。兰芝进屋，一支蜡烛跳跃着忽明忽暗。她凝望窗外， 传来刘母的声音：“阿女啊，早点睡养好精神，明天是大喜日子！”刘兰芝 （一边穿上三年前的红色新娘妆，一边独白）时间逼近，分秒催命。人在家里，躺着中箭。 （唱）世态炎凉天倒垂，黄连苦胆总相随。 男欢女爱遭摧毁，不生不育谁之罪？ 忠贞不渝同日月，矢志不摇写春秋。 梦到尽头无路走，恩爱夫妻难到头。 鸟雀出笼遇雷击，洞天福地何处有？！ 莫非是盲人瞎马落陷阱？莫非是好人没有好报应？ 一把利剑心中挂，鬼不收我人不容。大地不载好心灵，苍天不佑薄命人。 何处有我立锥地？满腹苦水将我堙。 千言万语无处诉，皖水带走我的魂。 [ 兰芝忽闻牛马嘶鸣。刘兰芝 （自白）焦郎来接妾，妾要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我命绝今日，魂去花无迹！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 兰芝纵身一跃，水花飞溅，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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