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赤先生曾说过:“袁先生(袁世海)曾经跟我说过,咱们演花脸的,在戏里就是‘味精’,是调味儿的。” 大意);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当好“绿叶”。 其实何止大花脸一行,小生,小花脸和老旦,在京剧的行当里,基本上都属于“绿叶”,在剧中大多充当配角(金少山、叶盛章、叶盛兰、裘盛戎虽然也挑过班,但时间都不长,因为“当家戏”太少)。真正能当个称职的绿叶并不容易,表演的要恰如其分,不够味儿不行;太过了也不行,对他们的要求,跟“红花”一样,也是非常严格的。要想成为优秀的配角,让主角的表演因你而大放异彩,在唱、念、做、表诸多方面,就得有“绝活”,甚至同台其他演员(包括主角)出现某种意外或错误的时候,能够随机应变,遮掩过去,更需要天分。在京剧的发展,嬗变的过程中,涌现了许多可以说是“宝石级”的绿叶。那些曾得到许多人的关注如萧长华、侯喜瑞……他们的精彩表演,或绝活曾有许多的介绍,无需笔者饶舌。
今天我要介绍的就是一位宝石级的绿叶演员,他的大号是:李庆春!
马铁汉先生曾对李庆春有过全面介绍,不想重复,只想就自己在剧场看过的一些庆春先生的演出,谈些观感。
上世纪四十年代庆春先生曾主演连台大戏《济公传》,因饰演济公滑稽可笑,誉满京城。有人说饰演这个角色,毁了他;因那时他还很年轻,正是夯实基础的最佳年龄段,如果在这段时间里能发现孩子独具的天分而加以培养,他可能成为一代名伶,甚至超过他的几个哥哥,可惜庆春却被错过了。
这一看法从为庆春的前途着想,当然有道理,因为庆春的哥哥们一个个都自立门户,成了头牌,挑班唱主角儿;而庆春始终追随长兄身后,似乎只有得到哥哥的荫蔽才能有碗饭吃。
其实不然。庆春天性厚道,无论在科班,还是在剧团,都有极佳的口碑。他是班儿里的“粘合剂”,论权威,哥哥是“台柱子”,论私情,庆春是班儿里的核心。除了上述的《济公传》,在四十年代末,我在庆乐戏院看过一出叫《大劈棺》的戏,是根据《庄子》里“化蝶”的寓言,改编的。相关剧情,笔者不想赘述。只想介绍庆春扮演的“二百五”给我留下的印象。大幕拉开,正中是一口乌黑的棺材,前面有供桌,供桌前,左右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左侧靠近台口的椅子上站着一个丫鬟装束的“纸俑”,与之对称的椅子戳着一个“男纸俑”,剧中的名字叫“二百五”(好怪的名字)。它身着灰色长袍黑色坎肩,头戴瓜皮小帽,足登白袜,皂鞋;手持旱烟袋,烟荷包,。面部,颈部,耳朵,连双手都用白粉抹得毫无血色,面部毫无表情,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好久没眨一下眼皮。观众为这个男纸俑大声鼓掌,喝彩(后来有人跟我说,那眼睛是画得,演员眼睛微闭,所以观众看到的是半天都不眨眼的样子)。纸俑的鞋子是特制的,脚尖和足跟都稍稍翘起,加上演员的身子微微前倾,让观众感觉风一吹就会倒下,绝对是纸糊成,戳在那里的。直到庄生用扇子扇走那“丫鬟”之后,转身扇二百五,第一扇,烟袋落地,第二扇,荷包落地,第三扇,二百五想触电似的右脚快速抽动,第四扇,左脚抽动,第五扇,二百五从椅子上落下。庄生扇一下它迈一只脚,再扇一只,迈另一只脚,活脱的一个机器人,那动作比蔡明演的高明多多了。
庆春先生所学应该是“丑行”,可是他也能演武戏,我看过他和万春演的《铁公鸡》,剧中万春饰向荣,庆春饰张国梁(原名张嘉祥),光着一只膀子,舞大旗,耍双手带(武器名)说“怯口”(北京以外的地方口音),放的开,能表现出张嘉祥的勇猛,剽悍。
还与吴鸣申合演过《金钱豹》吴饰豹子,庆春演悟空,能翻能打。吴鸣申是著名的短打武生,所饰角色都是非常凶猛的人物。我看过他的《界牌关》(又名“盘肠大战”)、《嘉兴府》。和他演对手戏是非常吃功夫的。庆春初学武净,所以在《落马湖》里演猴儿李佩,手到擒来,毫不吃力。他的一段流水“落马湖好比阎罗殿,三面是水一面靠着山。上有铜罗下有铁丝链,还有那弩弓弩箭藏在水里边……”声音洪亮,咬字清楚,至今仍回荡在我耳边。
他在《挂印封金·灞桥挑袍》里饰演曹操,在《将相和》里饰廉颇。至于什么《打面缸》、《一匹布》等丑行戏更不在话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台曾为他录制用于教学的影像资料,其中有耍帽翅等绝活。
在吴韵芳、吴鸣申、景荣庆、苏维明、赵文奎,特别是妹夫李金鸿纷纷离去,万春空前困难的时候,庆春对哥哥和侄儿小春极尽辅佐之力,所展示的“血浓于水”的动人情怀,更让我钦佩之至。
万春能有这么一个弟弟,是不是一个宝贝,说庆春是宝石级的绿叶,是我的肺腑之言,绝非溢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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