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江鼓词的现代传承

“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陆游这首诗写的是他在温州瑞安任主簿期间所见的鼓词演唱情景。“负鼓盲翁”就是唱鼓词的盲艺人，“蔡中郎”说的是宋代在温州广泛流传的蔡伯喈弃亲背妇终遭惩罚的故事。令人颇感兴味的是，陆游所写的鼓词演唱盛况至今仍然可在浙南一带看到。刘秀峰所著《瓯江鼓词：流逝中的乡音》 （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 2018年出版）写的就是鼓词这种古老的民间说唱艺术在浙南瓯江流域尤其是温州、瑞安、丽水的现代传承状况。

鼓词之名源于其艺人演唱时击鼓伴奏，其实鼓词演唱的伴奏乐器不只扁鼓，还有牛筋琴、三粒板、小抱月（梆子）等。鼓词在我国北方南方皆有流传，浙南鼓词因其发展尤盛、地域特色显著而享盛名。温州鼓词于2006年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瓯江鼓词从演唱内容上分为平词和大词。平词的内容很广泛，举凡历史演义、英雄传奇、武林轶事、婚恋故事、公案奇闻、笑话趣谈等都可唱。大词又叫经词，是专门在庙宇中演唱的祭祀歌，内容是称颂陈靖姑（俗称陈十四，民间尊称“圣母”“娘娘”等）斩蛇除妖、护国佑民的故事。大词唱本在浙南因流传地方不同而有多种版本和名称，如《夫人词》 《娘娘词》 《南游传》 《灵经大传》等。清代郭钟岳所作《瓯江竹枝词》 ：“呼邻结伴去烧香，迎庙高台对夕阳。锦绣一丛齐坐听，盲词村鼓唱娘娘。 ”这里说的就是温州一带百姓在陈靖姑庙中听盲艺人演唱娘娘词的情形，与开头的陆游诗相映成趣。现在的浙南鼓词以大词演唱为主，陈靖姑信仰成为这种古老的民间艺术在现代社会流传的主要载体和强劲动力。温州民间唱娘娘词要连续演唱七天七夜才能把一篇故事唱完，其常见版本叫《灵经大传》 。其文本可以归类为民间叙事长诗。篇幅这么长、传承如此兴盛的叙事诗在汉族民间口头传承中是非常罕见和宝贵的。

刘秀峰自2010年开始的八年时间里深入考察了浙南瓯江流域的鼓词演唱实况，访谈了十几位鼓词演唱艺人，大都是多次走访并结下深厚情谊。占这本著作主要篇幅的“走近鼓词艺人”部分就翔实记述了这些传承人的演艺人生，包括他们的学艺过程、个人演唱特色及成就、家庭生活经历等，写出了他们的艰辛、曲折与快乐。尤为珍贵的是，这部分内容是以采访录的形式呈现的，也就是采取近年来很受重视的口述史方式，这使得读者对百年来鼓词艺术的流传历程和鼓词艺人的个人生活看得特别清晰。作者也依据其他资料对这些采访录进行了适当的核对和整理，使得内容更加准确而不失真。在其它部分，该书讨论了“瓯江鼓词传统”“鼓词田野个案”“文本的来源与结构”“鼓词场”等。这本书可使我们对浙南鼓词口头传承有比较全面和真切的了解。

与浙南现代鼓词传承密不可分的陈靖姑信俗是第二批国家级非遗名录项目。在我国东南沿海和台湾地区，陈靖姑是民间信仰中广受敬奉的女神，其社会影响堪与妈祖比肩。被称为“欧洲三大汉学家”之一的法国籍荷兰皇家科学院院士施舟人认为，在世界宗教史上，只有中国道教中的陈靖姑女神形象可与十五世纪法国的圣女贞德女神形象相比。刘秀峰的这本著作也可以使读者比较清楚地知晓浙南流传的关于陈靖姑的故事和信俗。（黄涛）